多宝体育拉美田野笔记:日常中的政治多样性

发布时间:2023-07-27 03:54:25 人气: 作者:小编

  多宝体育图1:将拉丁美洲与加勒比人口视作100个人(来源:Agustín Cáceres,美洲开发银行)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于2021年发布的针对109国“多维贫困”分析结果显示,种族不平等是阻碍进步的结构性不平等之一。在拉丁美洲,原住民是最贫穷的种族。例如,在玻利维亚,原住民占总人口44%,但原住民多维贫困人口却占总多维贫困人口75%多宝体育。

  拉丁美洲往往被称为种族大熔炉。美洲开发银行2015年数据显示,拉加地区人口中35%为白人,29%为印欧混血,24%为非裔,11%为原住民。然而,拉美33个国家与地区的种族结构各不相同,身份认同也千差万别。本文以个人经历作为观察各国种族现状的切口,尝试为读者带来对拉美种族政治多样性的初步认识。

  “哥斯达黎加人总觉得自己很白。”这是同在哥斯达黎加大学政治学系的朋友A的批评。他的意思是,作为印欧混血,不少人却有白种人的身份认同与优越感。由A作这样的评论本身就很有趣,因为他是我见过最“白”的当地人——由于显眼的金发碧眼,他有时会被误认为“Gringo”(“外国佬”,多指欧美游客)。

  这两件事反映了部分当地人种族与民族认同间的微妙关系:因为拥有偏白种人外观多宝体育,他们希望享受相应种族红利;与此同时,他们骄傲于拉美身份认同,和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划分了清晰界限。

  哥斯达黎加的白种人口比在拉美高居第三;同时,“Pura Vida(纯粹生活)”的政治心态加剧了部分国民对种族不平等结构的忽视。哥斯达黎加于1948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废除军队的国家,其政治稳定性在不乏军阀独裁历史的拉美各国中遥遥领先;政治环境助推了经济实力,IMF数据显示,哥斯达黎加2018年人均GDP为12566美元,近似中国2021年的水平,超越了大多数南美国家。然而,在这个和平童线个原住民族的贫困率都远高于国民贫困率,其中Cabécar族人口贫困率更是高达94.3%多宝体育。

  在哥斯达黎加,有7%的领土应是原住民自留地。1977年的《原住民法》规定了原住民族对其领地的合法权利,但是,由于执法不力和政治意愿缺乏,数十年来,原住民领土被不断非法侵蚀。此外,在1994年被起草的《原住民自治发展法》近30年来在哥国会被不断搁置,至今未有成果。我在哥国西部背包旅行途中,一位原住民社区居民曾让我搭过便车,他展示给我的村落状况也让我看到了当地社群无人问津的发展处境。

  在哥斯达黎加大学社科学院,我体验到了浓重的左翼氛围,在学术讨论和校园文化中,随处可见为少数族裔与原住民权利发出的声音。然而,在知识分子阶层和有限的种族平等宣传之外,哥斯达黎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挚友B来自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听到我和哥斯达黎加朋友的讨论后,她说:“哥伦比亚人才更加自认为‘白’呢。”这一观点让我惊讶,因为在波哥大,我明显身处更多元的族裔环境,无论在博物馆里还是政治生活中,少数族裔与原住民更受重视。但B的理由是,波哥大中产阶层更趋同欧化审美,她甚至在手机上翻出同龄人的合照,向我们展示相似的、不乏经过整容的五官轮廓。

  后来多宝体育,我和来自邻国厄瓜多尔的C提起此事,她笑道:“那是因为你朋友是波哥大人。”她认为,拉美人对哥伦比亚女性的刻板印象就是“最符合拉美本土审美”,如果走出“欧化精英”的波哥大,我理应看到同样的本土景象。

  这一话题发展之曲折反映了哥伦比亚种族文化的多样性。在哥伦比亚最新人口普查中,自我认同为印欧混血的居民占总人口49%,非裔占比接近7%,原住民占比超过4%(包括至少115个民族)。而在非裔中,和加勒比非裔更相近,聚居在群岛省份的群体被归为Raizal族;说特殊混合语Palenquero的群体被归为Palenquero族——哥伦比亚民族构成之复杂可见一斑。在边境长年内战、亲美右翼长期执政的背景下,哥伦比亚的城乡、地区差距也使少数族裔和原住民权利问题进一步复杂化。

  例如,自20世纪中期,在哥伦比亚等拉美国家,规模逐渐扩大的移民迁徙成为原住民处境的一大特点,其原因除了土地等生产资源减少,还有生命在动乱中无法得到保障。在拉美的军事冲突中,游击队往往以原住民聚居的偏远山区作为活动基地,进一步威胁了他们的安全。在哥伦比亚,持续数十年的内战反映出这种现象;上世纪80-90年代在萨尔瓦多和尼加拉瓜的内战也有类似的特征。

  不过,使我的哥伦比亚朋友们欢欣鼓舞的是,在2018年大选的优势基础上,联合更多党派赢得2022年大选多宝体育,哥伦比亚由此迎来了历史上第一位非裔副总统Francia Márquez。复杂的历史伤口不能在一朝间愈合,但人们仍期盼一个重视少数族裔与原住民权利、可持续发展、地区一体化和性别赋能的新政府带领国家走向更平等的未来。

  博尔赫斯曾调侃:“阿根廷人是说西班牙语的意大利人,并自以为是住在巴黎的英国人。”来到阿根廷后,如果身边人没有开口说话,我会误以为身在欧洲。根据La Matanza国立大学2011年的数据,阿根廷人中有超过60%具有意大利血统。在这里,朋友家的烹饪风格是欧式的,超市食品区也处处流露着欧洲的饮食消费习惯。

  图6:1914年阿根廷人口普查中各省欧洲出生者占比(来源:Hogweard)

  在前殖民时期,南美洲南部并未像中美洲和安第斯地区一样发展出强势印第安文明,仅有部分族群曾归顺印加帝国,这部分造成了原住民在当今阿根廷的弱势地位。19世纪,阿根廷政府为领土扩张对潘帕斯南部和巴塔哥尼亚高原的原住民群体进行种族屠杀,进一步摧毁了其根基。而在1830至1930年的大移民时期,大批欧洲移民涌入阿根廷,更是打造出了一个“白种”阿根廷的国民想象。在21世纪,阿根廷人口中欧洲裔占90%左右,加上印欧混血人口后总占比高达95%-97%。

  在有长期种族战争与种族灭绝历史的国度,少数族裔与原住民权利保护更为艰难。当我询问社会学出身的朋友D相关情况时,她表示:“没人在乎,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白人。”讽刺的是,彼时我坐在她的副驾驶上,我们正好经过一位深色皮肤的环卫工人。

  智利作家赛普尔韦达在《失落的南方》里写道:“今天,巴塔哥尼亚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特维尔切人(Tehuelche)和马普切人(Mapuche)。他们执拗地守着自己的尊严。” 抵达巴塔哥尼亚后,我终于能如愿探查原住民文化。在智利和阿根廷,马普切人是规模最大的原住民族群,也是原住民社会运动中的主力。在争取历史赔偿和政治权利时,比起更受忽视的其他民族,马普切人获得了更多红利。由于两国历史和政策区别,他们在智利政坛的能见度更高。

  果然,在被阿根廷国会命名为“国家冒险旅游之都”的Bariloche市,我注意到当地旅游业往往只宣传马普切文化。所幸,通过博物馆和其它渠道,我也得以窥见特维尔切人、锡克南人(Selknam)等其它民族的历史。

  旅游业的繁荣还提供了嬉皮化的艺术土壤,我也因此通过Instagram如愿找到了几位推广原住民文化的艺术家,比如传承锡克南文化的Walter Negron,以及帮助我把一段特维尔切族神话设计成图案的Victor Santo。正因如此,在阿根廷,令人铭记的不止是弱势族裔面临的忽视,还有后者的文化韧性:哪怕历史充斥尸山血海,边缘者的文化生生不灭。

  将拉美33个国家与地区的族裔关系混为一谈是一种文化与政治偏见,因为拉美各国不同的殖民历史为其带来了不同的种族政治,而地缘、经济、政治与社会环境因素又和人口结构发生着微妙的互动。从原住民占比最高的玻利维亚、秘鲁,到白种人占绝对主流的乌拉圭,从巴塔哥尼亚的群山到印加的遗迹,人类为平等而斗争的努力从未停歇。

  (作者:李思齐,北京外国语大学2019级本科生,西班牙语语言文学专业(政治学方向),外交学辅修。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注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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